“再讲一遍你从一群地球怪兽里选中我的故事好吗？”
◎ 一个战士跨越宇宙在地球遇到了他的小狗。他有了它，它也有了他。
＊ e老师和盖迪的故事。私设盖迪为地底怪兽，evil（红e）本名俄瑞安，参宿四Betelgeuse战士，迪迦为参宿一Alnitak战士。忽略狗的驯化历史，就当是超古代的特殊品种
01
盖迪不理解很多事情，为什么俄瑞安只是睡了一觉，醒过来就不认识它，还大肆毁坏城市。它扑上去举起爪子让他停止。
“？”小狗挠头。红色的巨人停下来耐心解释，“这是‘停止’的意思，下次我做这个动作你就不要扑上来。”
“呜！”
“战斗要有策略，我们是个组合，盖迪，要互相配合。”小狗点点头。
以往俄瑞安举起手，盖迪就明白他要求自己停止，不要上前，剩下的战斗由他和迪迦完成。可盖迪举起双爪，眼巴巴地看着俄瑞安——所谓的‘邪恶迪迦’——他没有像以前那样顿一下，无奈地收手走过来摸摸它的头。蓝色眼灯里没有温情只有癫狂，他的意念不再对盖迪打开——过去他们通过这种方式交流。
为什么？眼泪从狛犬怪兽的眼眶滑落，它看到俄瑞安的手动了——他的起手式，下一秒他会发射光线。盖迪清楚，但只是蜷缩着爪子，抱着一点希望不动弹，也许他会醒过来呢？他从不对盖迪出手。
“因为你是一只特别的小狗。”蓝眼的男人抱住受伤的宠物，小心避开它背上的伤口，举起几万吨的怪兽扛到背上，“那怎么办呢？你受伤了，还不想独自待在这里，迪迦那家伙又不知道去哪儿了，我当然得带着你。”
盖迪攀着俄瑞安的肩膀，一贯桀骜的男人侧头，盖迪立刻蹭了蹭他的脸。他笑着说，“你不重，盖迪。你是一只小狗。”
光线击中精疲力尽的狛犬怪兽，它看到迪迦来到战场，担忧地看向它，而俄瑞安对迪迦摆出起手式。盖迪慢慢闭上眼睛，遥远的记忆里，那个男人难得温柔地说——
“你是我的小狗。”
02
盖迪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诞生的，总之它有记忆时，一团红光赋予它名字，‘盖迪’。
“盖迪，跟我来。”威严的怪兽名叫提古勒斯，它走路很慢，天生怪力的小狛犬怪兽经常把提古勒斯撞得一个趔趄。可盖迪是一头本心不坏的小怪兽，所以即便它总是不小心弄坏地下隧道，甚至有一次在训练的时候，不小心撞断了提古勒斯的牙，它也没有责怪盖迪。
认真的小怪兽总会得到更多的善意。盖迪一直在为正式加入地球防御系统、成为一名合格的地底怪兽而努力。
狛犬小怪兽不像岩浆怪兽吉鲁那样经常睡觉迟到误事，也不会像火山怪兽索多姆那样方向感很差挖到地下泉把自己弄感冒。它一接到命令就飞快奔到指定的地方，从不迟到早退。偶尔盖迪会和另一只怪力怪兽格美诺斯一起锻炼比划。盖迪觉得格美诺斯可能是哥尔赞的便宜弟弟，所以一直偷偷叫它弟尔赞。
“泛大陆有‘人’来了。”弟尔赞有天对盖迪说。
壬龙的命令通过地球网络传送到所有地球怪兽的意识中，暂不攻击人类都市。
盖迪缩小身体变成一只小狗站在泛大陆边缘，远远看着人类的飞船停泊。短短几年的时间，钢铁森林在泛大陆拔地而起。人类的士兵、交通工具、各种监测站开始向地球的各个地区蔓延。
人类开始与一些地球怪兽发生冲突。哥尔赞、美尔巴、嘎地屡次攻击人类都市，在强力怪兽的威胁下，人类节节败退。
壬龙与提古勒斯没有发布新命令，任由人类和怪兽相互战斗，直到有一天，曾经在白垩纪降临地球的外星文明再访地球，投放他们改造的恐龙怪物。两头改造恐龙意图明显，朝着西伯利亚之下的龙脉移动。古生代的大地槽经过一系列运动逐渐形成了褶皱带，三千万年后它被称作祁连山，与壬龙平级的神兽凤凰藏匿其中，守护着大地中央的龙脉。
“人类出动了。”盖迪仰头看着天空飞过的战机，“他们把地球当成自己的领地了吗？”
格美诺斯耸耸肩，盖迪知道它的意思。总之在面对外来侵略时，人类和地底怪兽是一条战线，“连哥尔赞都打不过，还是不要指望他们了。”格美诺斯跑开了。
盖迪低下头，看了看自己的爪子。它现在也打不过哥尔赞，它甚至还没有哥尔赞一半高。可是，我也得努力呀！那么弱的人类都在努力保护地球！于是盖迪跟在索多姆的后面，顺着它挖出的地下通道前往龙脉源头。
那个红色的巨人在战局胶着的时刻从天而降。彼时盖迪也不管会不会违反壬龙的命令偷偷加入战斗，在改造恐龙的利爪即将穿透格美诺斯前扑上去咬住了它的手腕，被另一只恐龙一爪拍飞，背上立刻多了一道巨大的伤口。盖迪顾不上疼，立刻调转姿势蹬地助力，再次冲向恐龙，用头顶着其中一只，使足怪力顶住机械恐龙，朝格美诺斯怒吼，让它快点逃开。
“盖迪！快逃！”盖迪艰难地分出一道视线，捕捉到身后的另一只机械恐龙大张着嘴，正在蓄能。盖迪甚至能感觉到灼热在聚集，一丝风也无法逃逸。
完蛋了！盖迪第一次感到恐惧，巨大的威压令它僵在原地无法动弹。
“两只恐龙欺负一只小狗，真是看不下去了。”一道声音穿过战场，闯进了盖迪的脑海。机械恐龙的钳制忽然被卸下，盖迪艰难抬头，看见流火从大地槽中喷涌而出，火焰飞翼遮蔽了大半天空。他在凤鸣中降临战场，红如火焰，永劫燃烧，蓝色的眼灯却中和了灼热。他低头看着盖迪问：“小家伙，还活着吗？”
战场的喧嚣盖住了盖迪的声音，但它知道眼前的巨人听到了。他晃了晃手里的恐龙头颅，“跑吧，接下来交给我。”
03
“然后你就昏倒了，壬龙替你治疗了伤口。你现在怎么样，盖迪？”
狛犬小怪兽蔫蔫地应了一声。格美诺斯表达了一番感谢之后，立刻进入了正题，“那个巨人真的好厉害！一个人打败了两头机械恐龙，还把恐龙人的飞船炸了。”格美诺斯兴奋地比划，“他的手臂这样摆，会放出光线，这样这样，也会放出光线。”
“希望以后不是敌人，我还想和他比划比划！”
但那之后，盖迪没有探听到任何有关红色巨人的信息。壬龙交给了盖迪新的任务，拟态为小狗去人类的城市内巡察。
“在保护地球这一个目标上，人类可以暂时成为我们的同盟。所以要谨慎他们成为宇宙人的工具。”
盖迪认真地听着壬龙讲话。体型本就不大的小怪兽在壬龙的帮助下轻松拟态成一条小狗，趁着人类巡查车回城的间隙混上车队进入人类城市。
超古代小狗开始了在人类街道巡逻的日常。这个外形给它提供了不少便利。无论盖迪跑到哪儿，人类见到它都会下意识放下戒心，边撸盖迪边说，“这个地方很危险的，去别的地方玩。”人类真的很喜欢动手动脚，虽然盖迪觉得他们的手法很不错，勉强算是一个优点。可是盖迪讨厌蔬菜，它是肉食大怪兽，讨厌植物。总体来说，盖迪不讨厌人类，它甚至还有几个人类朋友，每次盖迪经过他们的住所都会被热情招待。
不过盖迪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真正身份。壬龙会定期派信使土拨鼠怪兽莫玛特带着解除拟态的力量来找盖迪。但这一次很显然信使遇到了些问题。小狗快要饿晕了，孤立无援地扒拉土地，希望同事可以靠谱一点。
盖亚啊！盖迪哀嚎，它以星光和动物为食，人造灯光昼夜不灭的城市看不到星辰，也没有自由奔跑的动物。
“地球防卫系统居然有这么笨的小怪兽。”
盖迪听见了熟悉的男声。下一秒，他被抱了起来，一股奇怪的能量注入盖迪的计时器。小狗感觉好多了。
蓝眼的男人也覆着拟态，但在盖迪眼中，他是自带光晕的巨人的模样，头冠上嵌着一颗石头，两边还有两道阴影，银白的躯干上覆着红色花纹，胸甲像一只展翼飞鸟，中心和它一样镶嵌着计时器。
“这星球的防御没问题吧？”
盖迪呆呆地还没反应过来，男人将它放到草地上，手指碰了碰它毛绒绒的脑袋，转身离开。
04
后来盖迪知道了，为什么土拨鼠同事没来找它。
“K7地区出现怪兽，类型G，身高45米，全长58米。怪兽正在往市中心去。”
盖迪飞快地向市中心跑，下意识觉得同事或许能认出它。人类会杀死它吗？盖迪想起藏匿在地下的武器库，会吧。对他们来说我们是非人的怪物。但同事没认出盖迪。盖迪听到了它的哀嚎，实验废料的辐射摧残着同事的内脏，不断产生的细胞变异带来了巨大的痛苦，它已经彻底暴走。小狗对着怪兽不停吠叫。怪兽低头看到了盖迪，朝着它摧枯拉朽地走来。
“危险！”一名防卫军战士突然冲过来抱起盖迪滚到一边，“这里很危险的，快点离开这里！”他一边护着盖迪，一边拔出枪对着怪兽射击。盖迪跳出他的怀抱一脑袋撞飞他的枪，背靠怪兽看着防卫军战士。
“你怎么了，小狗？那是怪兽！”
天空传来机械的轰鸣，人类的战舰出动了。士兵接受指令，回复收到，然后对盖迪说，“马上要发动下一波攻击了，快点离开这里！”他捡起枪，似乎还想上前抱起盖迪。盖迪朝他叫了一声，转身向怪兽跑去。
“小狗！”
盖迪躲过一大片砸下的建筑碎片，抬头看着巨大化的同事有些苦手。它已经不是刚被提古勒斯带走时的小怪兽了，这些年它长高了很多，身高有35米，但比起同事还是太不够看。
之前也有一只地底怪兽在深海巡逻的时候误食了奇怪的东西，身体上出现了腐蚀的孔洞，不再服从壬龙的调令，转而攻击其他地底怪兽。最后它被壬龙抛到空中，由仲耐尔一击杀死。它们是无辜的。
“已经形成的局面无法改变，盖迪。放任不管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。”
“如果你不能控制自己内心的狂暴破坏欲，就只能做一只没有理性的野兽，最终被反噬。”
不是我们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的。这样的网络，真的可以保护地球、保护怪兽吗？盖迪不明白，它只是希望同事不要死，可以恢复健康。
金色的光点从盖迪的身体中飞出，它第一次不依靠壬龙的力量，独立解除拟态，变回了原型。狛犬怪兽站在狂躁的怪兽面前，举起爪子挡住了它前进的步子。
蓝眼的男人站在大楼边缘静静地看着小怪兽和大怪兽战斗。小怪兽被不断丢出去，但它没有放弃，不断爬起来去制止大怪兽。人类向大怪兽发动攻击时，它跳起来挡住了伤害，摇着手徒劳地想制止人类。
很快，人类似乎发现了什么，逐渐停止了攻击，发射诱导弹将怪兽慢慢引到了一处开发中的空地。小怪兽已经伤痕累累，但仍然在坚持不懈地唤醒大怪兽。终于，它的力量消耗殆尽，被大怪兽再次甩飞之后爬也爬不起来。
“看不下去了，”男人举起光子转换器，“我来帮帮你吧。”
“还站得起来吗？”熟悉的能量流将盖迪体内的疲惫疼痛一扫而空，它爬起来，抖掉身上的砾石碎片，看见了红色巨人的背影。
盖迪走到他身边，巨人看了它一眼。“人类在研制控制异变的药物，还需要一些时间。”巨人的声音回响在盖迪脑海，它点了点头。
有解决办法就好，盖迪乐观地想。接下来就只是压制狂暴的同事，红色巨人战斗经验丰富，像逗弄动物一样耍得同事团团转，盖迪甚至有些插不进手，索性就站在一边观察人类的动向。他们很明显也在观察红色巨人还有盖迪，但指挥官没有发布攻击命令，那些武器只是停在战场边缘。
人类的飞行器来了。盖迪叫了一声。红色巨人反手一拳打晕了怪兽，然后强力掰开它的嘴，方便飞行员把药物打到怪兽体内。
“得把它带走。”红色巨人发射几枚光弹制止人类靠近。
盖迪点点头。同事因为药物不动弹了，眼睛里的红色渐渐变成健康正常的白色，盖迪松了一口气，钻到同事身下开始迅速挖地道，边挖边朝地下大喊。格美诺斯出现在另一边，拽住怪兽的尾巴拖到了地下。
安全了。盖迪松了一口气，抬头发现红色巨人仍挡在自己身前，隔开了人类的警备。
他胸口的蓝色石头变成了红色，一闪一闪，发出急促的叫声。
盖迪叫了一声。巨人回头看了他一眼，微微动了手指。盖迪心领神会，那些人类想要默默它的脑袋时也总是这样。狛犬怪兽凑到巨人边上站起了身体，意料之中的抚摸落了下来。
“我叫俄瑞安。”他的声音穿过各种警报声响在盖迪脑海中。
我叫盖迪，它在心里说。
“走吧盖迪，你走了我就离开。”
于是盖迪最后看了他一眼，钻进地下消失不见。
05
盖迪开始期待再次见到俄瑞安。它现在坚信俄瑞安不是敌人，不会入侵地球，“他之前保护了龙脉不是吗？还救了莫玛特（土拨鼠怪兽）。”
“我也希望是这样。”格美诺斯说。
盖迪沉默了一会儿，变回小狗回到了人类的城市。
灾难处理进行得很快，原先的街区已经基本看不出战斗的痕迹。盖迪跑过一片草地，趴在人工湖边喝水。不知道谁丢了一颗小石头，打破水面的平静溅了盖迪一脸水。它甩了甩脑袋。蓝眼睛的男人站在一边看着它湿漉漉的脸不道德地笑了。
“抱歉，我没注意到你在这里。”他蹲下身低头看着盖迪，“你真的是……很小的一只小狗。”盖迪不解地看着他。
“那种时候居然敢冲上去。那是你的伙伴吗？”
盖迪点点头。他伸手揉了揉盖迪毛绒绒的脑袋，“我也在找我的伙伴。”
盖迪蹲坐在草地上，男人比划了一下，“他和我一样，都是巨人。你见过吗？红紫色的，很漂亮的巨人。”
盖迪摇摇头。男人失笑，“没事。”他起身走开。盖地跟在他身后迈着小短腿，一人一狗保持着一段距离。在他即将走出城区时，盖迪停下了脚步。他意识到盖迪没跟过来时，扭头问盖迪，“你想去散步吗？”
盖迪点点头，又摇头。
“怎么了？”
因为我是一只见习怪兽，不能脱离值班地点去玩。
“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去玩？”男人抱胸看着小狗。
等我成为合格的地底怪兽，阻止50次入侵。
“现在多少次了？”
小狗一屁股坐在草地上，耸拉着脑袋。
“懂了，一次都没有。”
“不要心急，”他笑着说，“你还是一只小怪兽，可以慢慢成长。”
06
在某天，泛大陆被一头怪物袭击。盖迪接到壬龙的调令，撒丫子狂奔，还没有到达泛大陆就听到了巨响，还有战机飞行的轰鸣。人类！盖迪立刻警惕起来。等它抵达出事地点，却意外看到了俄瑞安。
红色的巨人被怪兽的触手倒立缠挂，双手也被控制住。他的计时器已经闪红，发出不妙的声音。盖迪立刻跑了过去。控制着俄瑞安的怪物整张脸是一张巨大的嘴，顺着獠牙滴下腐蚀性的液体。它大约有70米，庞大的躯体上满是眼球和触手，它们蠕动着，像蠕虫般活动着，缠着红色的巨人，让他有些狼狈。
“别过来！”盖迪听到他说。蓝色光箭从他手掌发射，割断了一根触手。但控制着俄瑞安腿的大触手不受影响，突然长出的长刺扎入巨人的腿。盖迪立刻急眼，冲上去一头撞在怪物身上。狛犬笑怪兽灵敏地绕过触手，仗着身体小，在怪物身上跳来跳去，诱导另一只大触手自己缠住自己。然后它抓住控制住俄瑞安的触手，用尽怪力，一边咬一遍撕扯，直到怪物坚持不下去松懈了一个缝隙，人类的战机突然补了一刀，彻底打断了触手。俄瑞安立刻抓住盖迪一个空翻和怪兽拉开距离。
人类防卫军、地底怪兽、陌生的巨人，他们突然站成了一道阵营，默契地一同对怪物发起了攻击。
那是俄瑞安和盖迪第一次并肩作战，此前两次，都是俄瑞安控制住战场让盖迪离开。这是盖迪第一次完整参与战斗。怪物的触手无情地拉紧了，盖迪猛烈地挣扎着，舌头不由得伸出来，宽大的胸膛剧烈起伏。俄瑞安的霰弹光线截断了触手。战斗结束于俄瑞安的高热光线。
不等盖迪兴奋，它感觉到身后聚集的热源。盖迪突然意识自己被瞄准了。红色巨人走到盖迪身后，“走喽，你应该很会挖地道吧。”
于是盖迪逃走了，躲在地下等待飞行器离开。它再次探头发现红色巨人也离开了。盖迪说不清这种失落。就好像它啃完了骨头上的肉，还没来得及嗦骨头就被抢走了一样。
07
土拨鼠怪兽一天告诉盖迪，它见到了红色巨人。
“他在夏扎克家的树林，夏扎克现在很紧张。”
盖迪挖出地面探头看了看，红色的巨人靠着山看着天空。
狛犬怪兽拍着胸脯对雪林之神说，“我来监督他，一有动静我会叫你的。你去照顾小孩子吧。”
然后盖迪朝着俄瑞安的方向开始打洞，一会儿冒出地面探头看看距离。
“你再打下去，这一片的地面要塌陷了。”俄瑞安的声音从头顶掉下来。盖迪抬头，看见俄瑞安略带调侃的笑，他弯腰把灰头土脸的狛犬怪兽从洞里提溜出来。
现在，盖迪安静地趴在俄瑞安旁边。
“我从那里来，那颗红色星星。”俄瑞安指着天空说，“你看那三颗连着的星星了吗？最左边的是Alnitak。”
“我要找的人就是从那里降临到地球上的巨人。”盖迪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温柔，他说起迪迦时，不自觉散发着一种温暖的气味。
第二天，盖迪叼着闹事宇宙人丢给提古勒斯。它有些焦躁地等待提古勒斯检查，不断看着外面的树影。
“怎么了盖迪？”威严的声音压住了盖迪的焦躁。小狗低头说没有。
“这次做得很好，盖迪。”提古勒斯赠给盖迪一群食物，盖迪叼了一只就急匆匆顺着地下通道赶往雪林。
六点五十五分，盖迪钻出地下，走到树下一屁股坐下。
俄瑞安还没有来。小羊悄悄地挪了几步，盖迪伸出尾巴左右逗着它。
七点到了。俄瑞安还没有来。盖迪抬头看见Alnitak和Betelgeuse。
到了七点半，俄瑞安来了。他一开始不太确定趴在那里的怪兽是不是盖迪。听见狛犬怪兽特有的兽嚎之后他确定了猜测，快步走到树下。小羊精神紧张过度已经睡着了。盖迪侧躺在地上无聊地左右晃着尾巴。俄瑞安没忍住摸了摸盖迪的尾巴。
你今天找到迪迦了吗？
俄瑞安摇摇头，“他可能暂时不想被找到。”他想到了盖迪打洞，笑着说，“迪迦也很擅长挖个洞然后钻进去睡觉。有几次还是落在他头上的种子发芽了，植物的根茎攀着他的身体成长，最后才误打误撞把他弄醒。”
俄瑞安跟盖迪讲他怎么遇到迪迦，还告诉他怎么辨别迪迦，“他是红紫色的战士，眼灯是乳白色的。”
他们交换彼此最喜欢的话题，俄瑞安是迪迦，盖迪是各种各样的任务。
盖迪喜欢隔着一定距离敬慕地看着俄瑞安。它会趴在俄瑞安脚边，热切而机灵，仰望他的脸，凝视着他每个转瞬即逝的表情，对每个动作或每种特征的变化，它都显得满怀兴趣的样子。偶尔它也会趴在更远一点地方，在他的两边或后面，观察他的轮廓和身体的移动。他们经常生活在这种感情的交流中，盖迪的注视会使俄瑞安转过头来，他也注视着它，没有言语，只是摊开手掌，盖迪就会跑到俄瑞安身边趴在他的胳膊上。
有时候他们什么也不说，只是躺在树下看星星，或者沿着泛大陆边缘散步。盖迪有时候会和路过的同事介绍俄瑞安。
在没有战斗的时候，他们像传统的猎人和猎狗一样到处打猎、捕鱼，在新奇的地方漫游。他们有时候几乎马不停蹄地赶路；有时又四处连续扎营几周，盖迪跟在俄瑞安身边到处闲逛。有时候可以捕到猎物，盖迪就可以饱餐一顿；有时候在沙漠雪原看不到活物，俄瑞安就会用自己的光能给盖迪补充能量。夏天到来，盖迪热得吐舌头，没精打采地趴在俄瑞安腿上不动弹，等俄瑞安也被狛犬怪兽的体温折腾得受不了时，他就会一脸没办法地给盖迪冻一个大冰块，盖迪就会立刻放过俄瑞安，抱着冰块不撒手。
俄瑞安四处寻找可能藏匿巨人的地方，翻找陨石记录推测迪迦的降临地点。最后找回了泛大陆的密林。他砍了几棵树做成筏子，拟态为人带着小狗盖迪乘筏子穿过一片片山湖，颠簸着穿过一条条不知名的河流。
偶尔上岸，他们会发现一些神秘遗迹。在人类意识到之前，已经有不同的外星文明来地球进行过调查。有的人留了下来，像俄瑞安这样拟态为人生活在人类都市中；有些人判定此地不宜生存，离开了。还有些人留下了后备军，等待一个机会。俄瑞安拨开一簇蔓藤。盖迪低头鼻子伸进冷凉的木头苔藓里，或者长着深草的黝黑泥土里。有时候它在覆盖着真菌的大树后面蜷缩几个小时，直到俄瑞安找过来才猛地跳出来。
08
在一天晚上，俄瑞安问盖迪想不想去宇宙。
盖迪犹豫了一下，俄瑞安说他会通知壬龙。然后小狗没有什么压力答应了。俄瑞安抬手，从天穹引下冬季大三角的光点，光点连成的轨道隐约浮现在夜空，俄瑞安背起盖迪，沿着星轨飞向陌生的世界。
那一片永恒的黑暗和浮光闪烁的星海吸引着盖迪，无法抗拒的冲动从心底涌起，支配着来自地球的狛犬怪兽。它趴在俄瑞安的背上，感觉着无风宇宙中看不见的种种能量波动。
俄瑞安在盖迪身上加了一层屏障，用来抵御看不见的宇宙射线还有其他地球生命无法承受的东西。但盖迪却发觉这一切没那么难以忍受。它不由得伸出爪子，穿透泡泡一样的屏障，感觉星辰的能量像水一样缠绕着它的皮肉，而它不觉得痛苦。
有那么一瞬间，盖迪觉得泡泡外的世界才是真实的，对它来说最自由的。那一片黑暗像遥远的故乡，它比盖迪自从看到这个世界、开始呼吸以来的年岁还大。宇宙没有过去，只有不断膨胀的现在和不知归处的未来。无声的呼唤以强烈的节奏在盖迪身体内部震颤，唤醒它早已忘记的某些本能，那些被重力、潮汐、四时往复压制着的本能。
来自星辰深处的呼唤与日俱增，它和地球这颗星球的关联性似乎减弱了，却和冥冥之中的无数颗星星产生了关联。
俄瑞安是那个媒介。他抱着盖迪降落在距离参宿四45亿公里的地方。盖迪刚一踏上这颗湛蓝星球，脚就陷入一团软乎乎的东西。它被吓得突然喷一下鼻息跳回俄瑞安怀里，俄瑞安哈哈大笑，抱着盖迪在雪地里打了个滚，外星的雪花和地球相比似乎更粗糙更寒冷。它们不断地落下来，盖迪甩了甩身子，雪花继续落下来，盖迪有些好奇，嗅了嗅，用舌头舔了舔，雪花倏尔不见。
第二颗星球是气态星球，硕大无比，俄瑞安带着盖迪飞了很久才飞出。奶油色的漩涡像流动的奶和油彩。盖迪在那里学会了飞行。
第三颗星球是红色的，和俄瑞安的红色相似。荒芜的地表没有任何生命存在过的迹象。俄瑞安带着盖迪走过一大片空无的河谷。裸露地面的温度极高，烫得盖迪上蹿下跳。俄瑞安没办法，只能扛着已经胖了一大圈的狛犬怪兽走。
“盖迪，你现在有45米了吧。”
我还是一只小狗。盖迪想，小狗没法自己走路。
第四颗星球是绿色的，正处在夏季。盖迪感觉到和地球一样的气息。它从俄瑞安背上一跃而下，一直往前奔跑数小时，穿过森林中的小路，在杂草堆里打滚。在俄瑞安侦查地形的时候，盖迪就在干枯的水道上奔跑，追着金色的鸟儿四处奔跑。它很喜欢那颗绿色的星球，尤其喜欢在夏天夜色里奔跑，倾听森林里柔和的声音。
“这是迪迦的星球，apricot。”俄瑞安说，“他喜欢花花草草，这里有很多小怪兽还有动物。迪迦在的时候这里很热闹，他一离开，那些怪兽就会藏起来。”
为什么？
“没有迪迦，没人保护它们，它们会被怪兽猎人抓走。”
盖迪呆住了，俄瑞安严肃地说，“宇宙里有很多抓小怪兽贩卖的怪兽贩子，你不能乱跑。”
狛犬怪兽从小在壬龙和提古勒斯的庇佑下长大，倒是不知道宇宙险恶。于是它很乖地走到俄瑞安身边，表示自己会乖乖听话。
在参宿一附近，盖迪可以自由活动。与在地球上的模样相比，宇宙中的狛犬怪兽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。它变回了一只陌生的野兽，行动迅捷，像一掠而过的影子，随着俄瑞安在各种星体之间穿梭。它似乎天生知道如何利用临近的恒星给自己补充能量，也知道如何避开宇宙风暴和隐藏的虫洞入口。它不再需要俄瑞安投喂，而是在太空中寻找猎物，以捕猎为乐。
09
在地球上，俄瑞安会训练盖迪。
盖迪抓住俄瑞安的腿旋身甩了出去，男人被巨大的力量压制一下子丢开老远。俄瑞安狼狈地摔倒在地，盖迪立刻紧张地跑过去，低低地叫了几声。俄瑞安翻身坐在地上看着盖迪，“做得好，盖迪。”
它是一只食肉怪物，正处在蓬勃发育时期，奔向生命的高峰，全身充满青春的色彩与雄浑气息。当俄瑞安爱抚地用一只手在它背上摸来摸去时，狛犬光亮的皮毛会发出嚓嚓的声音，每一根毛一经接触就释放出潜藏的磁性。俄瑞安锻炼了盖迪的每一个部分，强健有力的四肢、灵活壮硕的尾巴、锋利的獠牙。他从简单的战术教起，让盖迪学会如何配合其他地底怪兽，从而战胜数倍于它的敌人。
经久的训练下，盖迪的每一部分都几近一种完美的平衡和调节。它的肌肉充满活力，能急剧地活动起来。生命如洪流一样涌遍全身，欢快喜悦，狂放不羁得要将它冲破，溢到世上各处。
它养成了一个怪习惯，偶尔会跑过来咬住俄瑞安的手，咬得很厉害，有时会咬到俄瑞安的手渗出一些光粒子。
俄瑞安并不介意。
他只对盖迪偶尔的退化行为感到匪夷所思。
总有些村通网的怪兽对盖迪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十年前，见了盖迪指着它说：“盖迪还是小怪兽，还没长大啊！”
说的怪兽多了，导致盖迪真觉得自己还很小。
于是某天土拨鼠怪兽的幼崽说，地下有石像时，盖迪看着路过的小怪兽出入地下洞窟，它也想去看看那个石像，说不定是迪迦呢？
身高48米的小怪兽十分自信地钻入洞口，结果卡在了洞窟。头上的两只角完全卡进了石槽，一只耳朵可怜兮兮地夹在那里，半张脸自由，半张脸一动也不敢动。
土拨鼠怪兽在外面大呼小叫，盖迪别急我去找提古勒斯或者我去找壬龙我去找balabala……喧闹之后一片静寂，然后它听到了俄瑞安的声音，盖迪感觉有些丢脸，就一言不发想等俄瑞安离开然后等同事帮忙。
俄瑞安的声音却越来越近，他站在盖迪伸手说：“要不要我帮你推出去？”
盖迪整张嘴卡在暗处，只能摇摇尾巴。俄瑞安先试探着拉了一把，被卡住的一只角像是要断了一样，疼得盖迪呜呜叫。
“我把这个打碎算了。”
不行不行！盖迪的尾巴拼命拒绝。
“不然你出不来。”
“没关系，这块儿不归壬龙管。”俄瑞安一拳砸到洞口边缘，龟裂纹迅速爬满了石壁，盖迪立马抱着脑袋逃了出去，然后灰头土脸地缩在一边，没去看俄瑞安。俄瑞安问，“你要找这个吗？”
盖迪探头瞄了瞄，看到洞窟里有半尊巨人石像。
“这不是迪迦，”俄瑞安摇摇头，“应该是地球本土的巨人。”
晚上，同样的大树底下，俄瑞安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盖迪的毛，有些失神地说：“可能我越执着找到他，就越是找不到。”
盖迪咬住俄瑞安的手掌，俄瑞安拍拍盖迪的背，“我也不懂为什么他不让我找到他。”
南河三、参宿四和天狼星在寒冷的远方闪烁，冰室期慢慢降临。大部分怪兽也需要冬眠，出门战斗成了一种对天性的挑战。
作为某种秩序的斗士，必然都要时刻和自己的本心作战。当盖迪选择了保护家园的使命时，它的生命似乎也不再独属于它，而是所有的生命。
冰封世界最惨烈的一场战斗打响了，盖迪从见习怪兽转正，成为地球防御系统的正式成员。俄瑞安去了月球背面的遗迹寻找潮汐异常的原因。他在那里和伊西里斯发生了战斗，而盖迪在提古勒斯、壬龙、凤凰的带领下，和一众同事守在泛大陆边缘迎战机械岛的钢铁怪兽。
持续一周的战斗烧毁了一大半森林，荒野寸草不生，只有雪漫天地下，吸收了兽嚎和惨叫，掩盖被开膛破肚的怪兽尸体。雪风低沉吹过旷野，带着一长串呜咽和啜泣，将冬天和死亡联系到一起。
盖迪捂着胸口的伤倒在地上，感觉四周回荡着一首古老的歌谣——和这颗星球、环抱这颗星球的黑暗一样古老——那是太阳系还没有形成时，就在传唱的歌谣。
星辰的循环、生命的演化、万物的归处。从大海来的生命，回到大海，从星辰来的生命，回到星辰。对前路的迷茫、对黑暗的恐惧，可经历了苦痛的岁月后，生活已完成一个阶段，又回到自由奔跑嚎叫的生命之初了。
盖迪模模糊糊感到死亡将至。那就像是它来到了生命的河岸，站在它薄薄的冰面上，死亡随时就会裂开口子。而盖迪一动不动，痛苦万分，奄奄一息，那些伤害不算什么，它可以轻易抵抗。盖迪感到悲伤的只是无法获得俄瑞安的回应，生命火花微弱闪烁，一簇一簇地暗淡下去，几乎熄灭。最后一点疼痛的感觉都快没有了，它只剩下流泪的力气。挨打的并非身体，而是别的东西。
“呜！”
“被狂暴控制的怪物只是怪物，不要成为怪物，盖迪。”提古勒斯威严的声音响在耳畔。转瞬又是俄瑞安充满怀念的声音，“光与影并不重要，我只是选择了迪迦作为锚点。他是什么，我就是他的反面。”
而它呢？作为一头在地球上长大的怪兽，它选择了守护的使命，不放任野兽的天性。可作为盖迪自己，它想念那些和俄瑞安一起奔跑的日子。所以它和俄瑞安一同埋在地下洞窟，等待三千万年后再次踏上地面的日子到来。
它恍惚中想起往昔，想起俄瑞安从月球赶回来，紧紧抱着自己。逆光下看不清他的脸，可盖迪感觉俄瑞安流泪了。
它会死去，但俄瑞安还没有找到迪迦。他会再次一个人踏上旅程，执着地奔走在宇宙中，寻找那个盖迪没有见过的希望之光。
那一瞬间盖迪觉得有些难过。不因为它要死了，而是俄瑞安还如此孤独。
它希望他能幸福。
温暖的光流被注入盖迪的计时器，它疲惫地睁开眼睛，看到俄瑞安蓝色的眼灯，那里有罕见的情绪，恳求、痛苦、茫然，“盖迪，不要死……”
它最终发出了一声嗥叫。涣散的目光寻找着夜空中最亮的那一颗星星、发出弥留之际最后一声嗥叫。化为太空尘埃的祖先们，曾在数百万年前如此发出长长的嗥叫，像一把钥匙，打开了星轨的通道。而盖迪透过那一条长长的光阴回廊，看到了数百万年前的光景。
它们曾经一起穿过那些树林，从容不迫一直往前跑，天空是亘古不灭的恒星，夜空是银光璀璨的星河。黑暗深处的呼唤震撼它的灵魂：一枚怪兽的蛋随着陨石降落在了地球上，红紫色的巨人追着陨石降临在地球上。他守着蛋，直到一只小狗爬出来，然后他抱着它，为它装上计时器，化成光点点亮了那一点蓝光。顶天立地的大怪兽受红色盖亚之光指引，拖着身体走到小狗面前，低头叼着它的后颈，带着它回到地下。
那是迪迦的呼唤吗？原来他和自己在很早前就关联着。盖迪是他保护的一只小怪兽，因为它突然失踪，迪迦追着它来到了地球。记忆回归盖迪，使它激动不已。黑暗宇宙的确是它的故乡，在它身上沉睡着的怪兽基因中，那些朦朦胧胧的先辈的足迹曾经踏遍宇宙，在星云之中自由奔跑，踩着星辰，扬起星屑。
盖迪听到温柔的嗓音回应兽嚎之歌，使它终于超越了地球生物的形骸，成为它梦中的模样。
紫色的光芒从雪原升起，温柔地覆盖着战场。战死怪兽的尸骸渐渐亮起光芒，盖迪感觉胸腔中充满了温暖。它看到迪迦之光穿越不同维度，终于在俄瑞安身边停驻。
俄瑞安完全没有意识到迪迦降临，抱着盖迪仍在注入光能。迪迦对盖迪露出一个笑，「他第一次执着除我之外的生命。」
「只有他的世界不再只有我的时候，他才能真正看到我。」
「别让他等太久了，盖迪。他会偷偷藏起来哭的。」
盖迪睁开眼睛，看到银色的俄瑞安急切的眼神。
“呜！”
俄瑞安，或者说evil，低头紧紧抱住复活的狛犬怪兽，盖迪伸出自己的短胳膊，抱住evil的背。
它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，长到它也分不清楚现实和虚幻，但俄瑞安一直在它身边。他往返不同地球，寻找他丢失的狛犬怪兽，保护那些跟他没什么关系的人类。他活动着手腕，颇为不羁地站着，对迪迦说：“别误会，我只是放心不下我的狗。”
“走吧，盖迪。”
生命是纯粹的火焰，地球怪兽靠它们体内看不见的太阳活着。盖迪的太阳不再是曾经火红的模样了，却一如既往温暖、明亮。
“呜！”
盖迪追着前面的两位巨人跑了起来。
-End-
起初我在纠结狗怎么能从蛋里生出来。后来想了想泽塔里雷德王和她的蛋（试图思考，思考失败.jpg）。
彩蛋是见习盖迪工作日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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